深切懷念張德華神父

（四）祝聖神父

陳瑋

在洗衣機廠，我們那裡有一個政治主任，河北安國人，跟喜樂兄弟是同鄉。他說喜樂兄弟要見我。我說：“不見，他是特務”。主任說：“他現在不是特務，老家的縣長都接待他”。那時港澳同胞開始受歡迎，不被跟蹤了。喜樂兄弟來了，他見我時，我腰紮著麻繩。我冬天穿的棉大衣沒有扣子，只好用麻繩紮緊。喜樂兄弟和我開始對話：“有女朋友嗎？”“沒有。” “家長決定給你聖神父，叫你出國。”我當他說鬼話, 不相信他，於是叫他快走。

不到兩個月，喜樂兄弟又來了。他找馬谷兄弟，馬谷兄弟說趙雅博神父要我聖神父，我還是不信。

又過了三個月，從美國來了一個神父，他帶了 一封信到天津，我上他那去取信，打開一看是修會趙雅博家長的來信，信中趙雅博家長要我聖神父，我說我不願意在國內聖，願意出國聖。家長的意思是：“你不要出國聖，出國你聖不了神父，在中國聖。”我於是服從。

後來我去臺灣，王愈榮主教跟我說，曹立珊神父一開始不同意我聖神父，因為曹立珊神父是老家長，王主教不能違背他。趙雅博家長就把我在大陸的情況，一五一十跟王主教談，王主教也不敢答應。趙雅博家長又找王主教的秘書，秘書又跟王主教談，最後王主教同意了。這一切都是天主的意思，是聖神感動了他們的心。

趙雅博家長很關心我，他很有愛德，很謙遜，後來他還給我來信。（附上信的內容）

親愛的德華兄弟：天主這樣愛您，您也日日加愛他吧！將老人看成是耶穌，愛他們超過愛自己。一切一切都為了愛天主，愛耶穌，幫忙很多些靈魂，這是報答天主耶穌的最好辦法。我們一起努力！您為我祈禱，我也為您祈禱，要愛主愛人，勉力到無以復加。

主內您的兄弟雅博

2006的耀漢日

有一個出修會的馬谷兄弟認識賈治國主教，他告訴我，賈主教說：“張德華是天津的，必須由李思德主教許可才可以祝聖，我不能越權。”馬谷兄弟就帶著我見李思德主教。李思德主教當時剛祝聖了一位耶穌會的輔理修士為神父，被迫害監管。李主教說：“我現在處境不好，我同意賈主教給你祝聖。”

過兩天，我和類仁兄弟坐火車從天津到保定，火車經過很多地方，翻山越嶺，開了兩天多，最後到了陝西（神父回憶時有時候說陝北）農村。有一個地下的教友，是賈主教的教友，我們到他家，他說現在賈主教沒在這，離這還有二百里地。

我們又坐火車到西安，馬谷兄弟接我們。我們到了一個大樓房裡，屋裡只有賈主教、類仁兄弟、馬谷兄弟和我，沒有其他任何人。當天，也就是1986年12月19日，由賈治國主教主禮祝聖類仁兄弟和我。祝聖時沒有任何人給我們照相，更沒有錄影，我們沒有隆重的儀式，甚至要偷偷摸摸地祝聖，但我心裡的光榮與神聖感今生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比擬。

我們耀漢小兄弟會一開始不許聖神父，只能當修士，這是我們會祖雷鳴遠神父的意思。後來，因為傳教的需要，王主教寬免我們修會，可以聖神父了。我神學、哲學都念完了，其實我以前只希望做一個普通修士，死了也當修士，我沒有奢望聖神父，沒想到天主叫我聖神父。開始勞改時我二十八歲，六十三歲聖神父，我做夢也沒想到！我算什麼！這是天主揀選的！

回到天津兩個月左右，北京宗教事物局的幹部來洗衣機廠找我。

“你是不是神父？”

“我不是。”

“你坐下。你們聖神父是早上九點，是賈治國祝聖的，你還賴什麼?”

“以後我不能再見他們了。”

“可以見，聖是聖了，可是，我們有三個條件：第一、在國內教友面前，你不能承認你是神父，你不能暗地傳教；第二、國外來的人，通通都可以見，你可以承認你是神父；第三、不許告訴你的家人你是神父。”我啞口無言，我能說什麼？！

忍耐了兩個月，有一天，有位教友提著一小籃子雞蛋，假裝賣雞蛋，給我通風報信。她告訴我趙雅博神父來了，要我去北京見他。趙雅博神父當時是耀漢小兄弟會家長，他也是文學博士，文學家，阿根廷十大名人之一。中國邀請他，他來了。見面時，我一看，家長頭上的帽子插著雞毛，紮著紅色領帶，可精神了。他見我時說：“你是中國兄弟會的好兄弟！”我說：“他們給我提了三個條件，這些條件我能答應嗎？”家長說：“你都答應他們。”最後，他給我四千人民幣，告訴我：“這錢你留著，不要告訴任何人。”

我聖了神父，我的家人都不知道。大哥去世時，灑聖水我是偷著灑十字聖號降福我大哥。記得2006年我回中國探親時，大哥的大女婿跟我說，“老伯，您是一顆珍珠土裡埋，一埋四十年。”

我去臺灣時，王愈榮主教問我：“你受那麼大的苦，不難過嗎？不憂鬱嗎？不失望嗎？”我說：“我不懂什麼叫發愁、難過，我心裡老是平安的。”我在那個環境裡不害怕，因為天主聖神與我同在。我真心愛聖母，是聖母幫助我，聖母娘是我最親愛的母親。

神學家教書幾十年，不如德蕾莎姆姆。我一生受盡磨難，學問修德肯定技不如人。我依靠的是天主聖神，聖神就是愛，愛就是天主。我沒教過神學，也沒受過高等神學教育，就跟伯多祿一樣沒學問，可是天主賜我智慧與忍耐，縱使一生都在遭受痛苦，但我心中永遠都有愛與光明。這一切都歸光榮於天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