退休後，因著疫情的關係，許多計劃只好一一順延。今年春天，我們夫妻先飛到了加州，然後自行租車，由南向北，終於得以踏上探訪親人、老友之旅了。我們一共探訪了九個和我們一樣，已屆退休狀態的家庭。

在我們所探訪的家庭中，有 15 年來不離不棄，照顧患有老年癡呆丈夫的老教友蔡媽媽和女兒一家人；有半退休照顧患乳癌妻子的大學老友；有提早退休照顧中風癱瘓丈夫的中學老友；有已離世大學老友患淋巴癌的妻子和弱智的兒子….所幸，他們都是有信仰的基督徒家庭，看到患者默默順服、承受病痛，另一半及家人默默陪伴、全心照顧，感動之餘，真正感受到基督徒家庭那股凝聚起來愛的力量。

探訪中的最後一個家庭，女主人是我大學老友，我們一見如故，似乎有聊不完的話題。 突然，老友很納悶地問我說：你們基督徒不是很會祈禱、動不動就祈禱嗎？為什麼你們的上帝-天主，沒有應允你們的祈禱，卻讓妳的那些基督徒老友們面對、經歷那麼多的磨難和痛苦呢？想想妳自己所經歷的，再想想妳所探訪的家庭，不都是善良誠懇、虔敬侍主愛人的基督徒家庭嗎？為什麼你們辛苦了大半輩子，到了本該安享天年的退休年齡，卻要面對病痛，忍受著精神和肉體的折磨呢？老友繼續滔滔不絕：妳再看看我們，從來不祈禱，也不相信上帝的存在，但是我們卻身體健康，沒有匱乏，到處旅遊，閒來含飴弄孫、蒔花弄草，享受著無憂無慮的退休生活。

記得當時我們夫妻是如此回應老友的：基督徒的祈禱，為的是與主交流建立親密的關係，不是單方面的向主祈求，解決人的所有問題。天主並沒有應許基督徒免於受苦，但是祂卻應許與我們同在，只要我們在祈禱中呼求祂，祂會派遣聖神引導和護慰我們。有了這個確信之後，我們就有盼望，學習忍耐，不斷祈求聖神的帶領，天使的相助，盡人所能做的，其餘就交託天主了。雖然我還做了一些分享，見証基督徒在不斷祈禱與主交流的過程中，祂會讓聖經話語、主的話，變成一個意念，進到人的心中，每個磨難和痛苦中隱藏的天主計劃，會逐漸顯露出來。當我們體會到天主計劃中的美意，我們自然能逾越痛苦，體驗痛苦中天主要我們學習的功課，學會感恩、順服，自然能活出主在我們身上要成就的應允。

回到紐約的家後，對於老友的質疑，仍然揮之不去。當我仰望著復活耶穌的壁畫祈禱默想時，腦海中卻浮現出三個不同的十字架。第一個十字架，就是我們常見的十字苦像。當我在主耶穌的心、頭、雙手、雙腳的傷口上，能清楚看到自己思、言、行為上罪過的痕跡時，主啊！我們所受的苦又算得了什麼呢！只求我不再犯罪，違背主的旨意； 只求我能從痛苦中的體驗，更加親近禰，更能體恤受苦的人。

第二個十字架，是一隻右手下垂的苦像。祈禱中想到自己無數次，沒有好好祈禱，受魔鬼的誘惑，做了錯誤的選擇和決定，偏離正軌不自覺，主耶穌實在看不過去了，大能的右手，總會適時伸出，一把拉住快沈淪的我。

第三個十字架，是沒有手臂的耶穌苦像。記得何神父生前，曾在廢棄的雜物堆中，發現一個沒有雙臂的耶穌苦像，帶回掛在神父宿舍的牆壁上。還說這個十字架很特別，要我好好默想。慚愧得很，在何神父回歸父家四年之後，從雙臂懸掛的耶穌十字苦像，到右臂下垂的十字苦像，我終於領會這個沒有雙臂十字苦像的特別之處：我們要成為耶穌的雙臂，以心體心，以愛還愛。

這次的加州探訪之旅，深深體會到天主藉老友對我信仰的質疑，讓我重新審視十字苦架上的耶穌，再次確認我的信仰，更加努力為身邊不信的親人好友祈禱，期望儘早能受聖神的感動，認識十字架，透過十字架得到重生，進而永生。

謹以此文紀念回歸父家四週年的何神父。何神父，我們永遠懷念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