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當想起遠在菲律賓的蘇神父時,總會不自覺地想起二十年前,他和我們分享的一段話。當年,蘇神父仍住在紐約,就在先生世豪受洗後的某一天,閒聊時,他突然和我們聊起了佛教禪修的三大境界:

看山是山,看水是水;看山不是山,看水不是水;看山還是山,看水還是水。他更強調說:其實,基督信仰的歷程亦是如此。

蘇神父坦承自己花了好長一段時間默想,總算悟出其中的道理和奧妙了,他要我們也默存心中反覆思索。說來慚愧,二十年過去了,我仍在摸索中,當然這其中也包括了許多的矇沌無知、無奈和掙扎。

曾經,我以為只要遵循教會的教導,參與彌撒恭領聖體,研讀聖經、靈修、奉獻、服務,就是所謂的信仰了,殊不知這只是停留在"看山是山,看水是水" 的外在層面,還自以為有了信仰,此生必定有求必應,事事如意了。

然而,當信仰生活中,面對不符合自己期待的人、事、物,面臨自己或親人遭遇意外變故、挫折、傷害、病痛、甚至死亡而痛苦不堪時,難免會對信仰失望、甚至懷疑,怨天尤人怨聲載道:主啊!禰在那裡?為什麼禰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呢?為什麼禰要讓基督徒如此受苦呢?此時的我,早已陷入"看山不是山,看水不是水" 的負面情緒中,如何能聽見天主的答覆呢?

疫情居家期間,感謝一位耶穌會的神父,願意在百忙中抽出時間,帶領我做聖依納爵神操,透過意識省察,聆聽內心聲音,觸動心靈的 70 個祈禱,展開一系列和主耶穌建立親密而又真實關係的個人操練。

猶記得剛開始的幾個星期,我按照神父的指示,每當進入默觀祈禱時,無論身處任何場景,必先邀請主耶穌坐在我的面前,想像和主耶穌促膝談談心事,並且仔細聆聽。然而,每週和神父 Zoom 上見面時,我總是一臉無辜地說:我什麼都沒聽見呀!神父看我一副無可救藥的樣子,很耐心地教我:妳別自己腦袋轉個不停說個不停,妳要給主耶穌說話的機會呀!切記!避免自說自話!

接下來的某個星期,我受託照顧老妹的孫子。一早起來,一如往常地進入祈禱時,突然床邊那個裝滿幾百個玩具彩球的大圓形容器,引起我的注意,內心有個聲音說:挪開點吧!待會小孫子進入彩球中玩時,萬一沒 站穩,可能會撞到床邊呢!祈禱結束後,我還特意摸了一下床框邊緣,心想:不會吧!磨過的木頭並不尖銳呀 !這時內心又有個聲音說:就舉手之勞,拉開一點不就沒事了?我仍然很篤定,不會有事的!小孫子的媽媽不就是這樣每天陪著玩嗎?

不多久,小孫子醒來,一下子就爬進大容器內玩起彩球了。正玩得起勁,看著他轉個身,突然腳一滑,一瞬間,不偏不倚地栽向我一早摸過的床緣,趕緊一把抓住他,可惜太遲了,左邊眉骨已經撞上了,居然裂了一條小縫,血流不止。此時的我,悔不當初,趕緊止血,心疼不已!待小孫子的父母趕回家後,二話不說,馬上送到醫院急診,縫合傷口。所幸小孫子的爸爸是外科醫師,向我保證不會留下任何疤痕,讓我放心,不要自責。事實上,主耶穌親自在一早的默觀祈禱操練中,對我說話了,我也聽見了,可惜我沒有認出來,仍然自說自話。即便如此,主耶穌依舊憐憫我,幸好沒撞上眼睛,否則造成一生無法彌補的遺憾,情何以堪啊!主耶穌藉著這次意外事件的發生,給了我當頭棒喝!

從此,我的默觀祈禱操練,逐漸步入正軌。以"觸動心靈 70 個祈禱"書中的練習做為燃料,慢慢燃起內心的熱情,重新去面對自己一生中所有難以啟口的罪過、煎熬磨難、挫折失敗等等遭遇和傷害,並且邀請主耶穌一起回到當時的場景,告訴祂最真實的感受,並且祈求主耶穌的寬恕。當然,在這操練的過程中,曾經數次脫離正軌企圖逃避,不想面對。心裡不免嘀咕:好不容易才淡忘已經結疤的痛苦經驗,為什麼又要重新去打開傷口呢?這與增進和加深與主耶穌的關係,又有什麼相連呢?

當我正百般無趣地滑著我的平板電腦時,"真情部落格"中的見證分享:

"小屋裡的祕密"呈現眼前。我好奇地看完視頻,原來小屋變成一種隱喻,每個人都有個不為人知的小屋,心靈裡的小屋代表內心的傷痕,唯有向主耶穌敞開,讓祂以一種奇妙獨特的方式,撫平傷痕,才能得著安慰和真正的治癒,進而體驗到主耶穌的愛和寬恕,慈悲為懷。

透過聖依納爵默觀祈禱的操練,不但使得我的信仰歷程開始邁向 "看山還是山,看水還是水" 的境界,更讓我學會交託、放下,少用腦說話,多用心聆聽,體驗與主耶穌在寧靜中的相遇。回首過去並檢視我的信仰歷程,我深深體會到:其實很多痛苦的經歷,來自於自說自話的祈禱、沒有用心聆聽尋求主的旨意,以致於犯下錯誤,咎由自取。儘管如此,主耶穌仍然默默地派遣天使在各樣事上,臨門一腳,幫助我渡過難關。所有痛苦的經歷,成了天主是愛和救贖的印記。

最後,我願意藉尼布爾 (Reinhold Niebuhr) 的" 寧靜禱文" 與新生命讀者共勉之。

最親愛的主耶穌, 請禰賜我勇氣,改變我可以改變的事;

賜給我恩寵,使我沈穩寧靜平安的接受我無法改變的事;

賜給我智慧,使我能分辨何者我可以改變,何者我無法改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