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張神父,德華兄弟 3 日離開我們,我的微信就異常忙碌。平時我的微信就挺忙碌的,因為大家知道我在做學校的工作,上千個家長,每天什麼問題都有。但像這幾日如此的忙碌,還未曾有過。這幾日,每天我都在接收教友及朋友發來的有關張神父的資訊。每天十幾個到幾十個,從照片,視頻,文章,什麼都有。有發表在報章上的洋洋千字的,也有教友手寫的隻字片語的;有中文的也有英文的;有繁體字的也有簡體字的;而時間的跨度就更大了。最早的一個卡片,是 1985 年李神父,魯彬弟兄在大陸寫給德華兄弟的,上面寫著:"萬般皆下品,唯有成聖高"。小小的一個像名片大小的卡片,被德華兄弟一直珍藏著,懷揣著它,遠渡重洋,來到美國,在美國又伴隨著他直到他離開。"萬般皆下品,唯有成聖高"無疑是他的座右銘,而這句話更是被神父完美地詮釋了一生。

不知為什麼,這幾日我總是想起聖經裡的" 約伯傳"。記得有一次聽到一個教友開玩笑說,心裡總在害怕被天主揀選成為約伯。我不知道德華弟兄是否是天主揀選的約伯,但德華弟兄一生所受的苦難大約真的可以稱為"約伯的苦難"了。 張神父生於 1924 年天津一老教友世家。在 11 歲的時候,被母親送去當時的"備修院"。母親說:你要是受不了苦敢回來,就橫著回來 " 意思是死了才能回來。那時候的修道院都很艱苦,小時候的德華弟兄聰明淘氣,輾轉幾個備修院,於 1944 年最終加入了耀漢小兄弟會。後來因為中國政治大環境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,張神父因為信仰緣故失去自由被勞改、被毒打、掛牌批鬥,身心受盡屈辱與苦難。最讓人痛心的是,這種苦難竟然持續了三十年之久。

1986 年在德華兄弟假釋期間,被祝聖為神父,不料想,這一舉動又讓他失去自由近十年。約伯傳裡,約伯的三個朋友義正詞嚴地給出約伯受難的理由。德華弟兄幾乎一生都在遭受苦難,可他連理由都不尋找,他甘願做上主揀選的約伯。他說:這一切都是天主的聖意,是天主最好的安排。

1994 年,張神父轉輾香港來到美國,那年他已經 70 歲了。可他為主工作的一生好像剛剛開始。前幾日,我收到教友的一個微信檔,題目是張神父總說的一句話:我寧願累死在路上,也不願意病死在床上。我以為是一個文字合集。打開一看,是幾十張照片的合集,很多都是德華兄弟走路的背影。剛開始還拄著拐杖,後來就得有教友攙扶,再後來就是被教友推著坐在輪椅上。背景不是養老院就是醫院,再不就是私人的家裡。我仔細地看著每一張照片,心裡希望自己永遠記著此刻我看照片的這份感動。是啊,何需語言文字,因為任何語言在此時都顯得蒼白。德華兄弟,你所說的,你真的做到了。沒有人說得清你到底跑了多少間養老院,多少間醫院,多少個老人的家庭,沒有人算得清你到底在風裡雪裡行走了幾千里,沒有人記得清你到底說了幾萬句暖人的話語。你沒有病死在床上,即使在疫情最為肆虐的時刻,你還在隔著窗戶對著外面的教友祈禱祝福。

德華弟兄剛剛離開,我便開始起草一份"訃告代禱"。寫好後,我最先發給照顧神父的陳瑋姊妹審看。她回我,說我寫神父去過的養老院裡,漏掉了長島,長島很多地方都是張神父常去的。我連忙添上長島。再發過去,她又回我說,還有康州、新澤西州、賓州,後來她又說,只要教友有需要,神父就會啟程前往,不管哪裡。後來她又說,有一次下大雪,神父從康州回來時都凌晨 4 點多了。我一一更改,我知道我就是再改上千遍萬遍也無法讓這短短的通告完美,因為我無法寫盡神父這一生對天主的順服與愛,更無法寫出德華兄弟為天主嘔心瀝血的一生。

在這裡,我代表小兄弟會感謝陳瑋姊妹對於張神父二十年的精心照顧。從一開始的幫助飲食、輔助工作,到最後的全天候所有的日常起居,這個真的是,說的容易、做起來難。不要說愛別人,就是為愛自己,一件事二十年每天都要去做,都很難做到。這二十年的犧牲奉獻我沒有能力找出合適的語言去感謝。但我相信天主都看到了,感謝天主塑造出如此美好的兒女。

在這裡,我還要感謝其他幫助過神父的兄弟姐妹及朋友們,時間關係我就不一一點名,沒有你們的幫助、參與,我很難想像神父的足跡會走過那麼多的地方,會見過那麼多人,會完成那麼多的牧靈工作。從剛開始陪伴神父坐地鐵、坐巴士,到後來開車護送,從工作到生活,離不開你們的幫助與付出。還是那句話,天主記得你們,張神父在天上也一定記得你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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