過了一兩年,一位教友告訴我,新家長蘇達義神父來了,蘇神父要見我。蘇神父現在住在北京十裡鋪,門牌六號,十九樓。
我帶著許多乾糧去北京見蘇神父。一見面,蘇神父說:「德華小兄弟,你不要去阿根廷了,我幫你辦,去紐約。」我一聽,趕緊跪下說:「我聽命!」蘇神父說:「就因為你聽命,我叫你出國。」蘇神父也跪下求我降福。我跟蘇神父待了有一刻鐘,他要送我下樓,我說:「您不要送。」他問:「為什麼?」我說:「上次我坐電梯上樓,樓下就有人盯著,他們跟蹤我,看我跟什麼人聯絡。這是我的經驗。您不要送了。」蘇神父聽了愣了半響。
記得出國前八年,我們耀漢兄弟會家長趙雅博神父托人交給我一份邀請信,叫我寫論文,準備讓我去阿根廷讀研究生。阿根廷方面收到我的論文,看了以後同意我去,還給了我助學金讀碩士。我把留學所有的檔送到中國政府部門請他們批准,他們說要等待。等了幾年,就是不批准我出國,主要還是因為我勞改的緣故。後來,我們想各種各樣辦法辦出國,政府就是不同意我走。他們說:「你叫教會給你寄生活費不就行了嗎?在祖國多好!出國在外很困難,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的狗窩。勸你千萬別出國。你如果出去了,他們也不會歡迎你,最後把你趕走,這是我們的經驗。」
我苦等了八年,後來是天主上智的安排,政府部門換了一班人馬,我終於拿到了護照。
本來我在嚴齋月復活節之前就該到香港。張教友轉告我,蘇神父讓我再等一個月,等復活節後他去香港接我。我就住在北京張教友家,住了一個多月。這期間我常常跟若瑟會的修女二姐見面,早晨騎著自行車到西什庫北堂,二姐就請我在外面吃飯,我倆騎自行車去北海。我跟二姐說:「我要去紐約了。」二姐說:「沒想到呀,紐約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。」終於有一天,我說:「我要走了。」二姐哭了…我知道這哭泣裡包含了二姐的很多話語。
我們準備去香港了,張教友說:「現在不能乘飛機,很危險,北京、天津緊,飛機查得很嚴。如果查出您是神父,我們就走不成了。」於是,我們坐火車從北京出發。路上吃自己帶的饅頭、窩窩頭、鹹菜。坐了一個禮拜的火車,我們到了深圳羅湖海關。這時,張教友心裡直哆嗦,怕這裡出狀況。我跟他說:「不要怕,依靠天主!」張教友就送香煙給海關檢查人員,再把護照遞給他。海關檢查人員查完護照讓我們走。我們順利過關了,感謝天主和聖母娘!我們坐上開往香港的地鐵。
出了地鐵,我們看見了香港,高樓大廈,從沒有見過這麼繁華的地方。那時香港還沒回歸,依然屬英國管轄。我們大老遠就見到蘇達義家長和喜樂兄弟。一見面,蘇家長趕緊接過我的行李包,替我背著。蘇家長他很有愛德。
我的簽證在香港只能待七天。我們去美國駐香港領事館,領事用廣東話問我:「你叫什麼名字?去什麼地方?找什麼人?」我聽不懂廣東話,蘇神父幫我翻譯,結果領事不同意我去美國。這時,蘇神父發愁了。我說:「不行怎麼辦呀,我回中國吧!」蘇神父說:「不行!絕對不能回中國!」後來,一位外國領事走過來跟我們說:「我是教友,我的家人有神父、有修女。你們去找胡振中樞機主教,有希望!」你看,在沒有任何希望的情況下,突然出現這麼一個人,這是天主的意思。你說天主奇妙不奇妙?!
這時,耀漢兄弟會的老家長曹立珊神父從臺灣打來電話,說要來香港見我一面。蘇神父說不要來,我們現在正在麻煩中。蘇神父隨即把老家長捎來的信遞給我看。
附上信的內容: 親愛的德華小兄弟:
不見面已四十多年了!由於怕給您惹麻煩,也有 40 多年不通信了。現在好了,您到了香港,可以自由說話、看書、行動…… 我先給您寫個“問安”和“祝福”的話,以後慢慢暢談一切,假如您來臺灣或者我去香港,我們可暢談一天……
附上近來的三張《通報》。另包寄上我寫的幾本書(托家長帶去)。
希望您來個信,說明要我給寄什麼書或辦什麼事……我一定盡力去作。
祝 主佑 八二叟 立珊小兄弟 一九九四年四月十五日 其中一張《通報》的內容是: 一九九四年四月二十日德華兄弟安抵香港
德華兄弟於今(1994)年四月十七日獲准由大陸到香港探親,現住本會駐香港辦事處。達義家長於本(四)月十五日專程飛港去歡迎他,並為他安排今後的工作。
按德華兄弟,河北省天津市人(與會祖同鄉)。生於 1924 年 10 月 24 日老教友家庭,自幼受洗。
1944 年 11 月 18 日在北平清河真福院入本會,與德風兄弟同一屆作初學,1947 年 8 月 28 日一同發初願,並一同入輔仁中學。
1949 年大陸變色後,北平清河真福院被沒收後,德華兄弟被迫回天津原家,不久即失去自由,度牛馬的勞改生活,達三十多年。(詳情待查)
1986 年恢復部份自由生活。於同年 12 月 19 日(耶誕節前夕)在西安市與類仁兄弟(邊神父)一同晉鐸,由賈主教主禮祝聖,由張永申(前馬谷兄弟)參禮並作見證人。
德華兄弟晉鐸後仍回天津原家(在工廠)工作。
近年來由於家長及副家長各方奔走,並蒙上主特別助佑,獲准離開大陸,安抵香港。
昨(19)天臺中總院曾以長途電話與德華兄弟聯絡,代表全體兄弟及德來會妹妹向他致賀並致慰問之意;他也感謝大家對他的關懷,並祝大家復活期愉快。
阿來路亞!
接著,我們一起去找胡振中樞機主教,喜樂兄弟陪著我們。蘇神父見到胡樞機,把我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。胡樞機對我說:「我不認識你,但我認識蘇達義,我們在羅馬是同學。我聽他的,我相信他。」胡樞機即刻拿起電話跟美國駐香港的大使說:「這是我可靠的人,我希望你幫我的忙,幫他去紐約。」不到一刻鐘,對方回覆電話,同意我去美國。
第五天,我們又去美國駐香港領事館,領事給了我三個月簽證時間。
第六天,我們在香港上飛機,經過臺灣轉機。在臺灣機場我跟曹立珊神父、梁本篤神父通了電話,然後直飛美國洛杉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