序

蒙天主聖意，張神父最後的那些年，我有幸照顧他的日常生活。也蒙教會的鼓勵與信任，去年“新生命”323 期刊登了張神父自述由我整理的這篇文章的連載一。此次是連載二。時光輾轉飛逝，張神父如今已經離開我們一年有餘。我知道無論我如何用心用力地去寫，也無法寫出張神父遺留精神的萬分之一，但求天主聖神幫助，用我拙劣之力光榮天主，告慰張神父在天之靈。

我的修道生活

我 11 歲入天津備修院。所謂備修院就是為將來修道的孩子準備的，先讓神父看一看行不行。出門前母親告訴我：“不要怕受苦，如果你受不了苦敢回來，就得橫著回來。”她把食指一橫，意思是死了來見她。我聽了很害怕，以後的日子，想念父母了，也不敢回家。當時我父親生氣，問我母親：“為什麼叫他走？”父 親不願意我修道，太小呀， 怕孩子受苦。

在天津備修院一年了，結果人家看我不行，太淘氣，不要我了。我說你們不要我了，那就給我開個證明吧。他們用拉丁文開了張證明，上面寫著： “我們不要這個修生，是我們所棄絕的。” 當時我看不懂拉丁文，就帶著證明回家去了。

12 歲，母親帶我去宣化備修院，離天津有一千里地。人家看完證明，宣化備修院也不要我了。天津備修院不要我，宣化備修院也不要我，這也不要我，那也不要我，都說這孩子不行，太淘氣，是小壞蛋。我心裡很難過，可是我的母親沒有放棄

賀家口，離天津五六十哩地，騎自行車一個小時就到了。有一位施神父，他是施主教的叔公，在那裡當本堂，他不知道我入過備修院，就給我開了證明。母親讓我入雷鳴遠神父的備修院，為了能夠順利入備修院，母親把我的年齡改小了七歲。

後來，我跟曹立珊神父說我曾是備修生，人家不要我。曹立珊神父說：“沒關係，多瑪，趙雅博都是教區不要的，都入我修會了。我也是聖母小兄弟會的，我脫離修會入兄弟會。各個教區不要的，我都要，我們要親眼看看他們到底好不好。”當時趙雅博、蔻多瑪（宋稚青神父）做初學，宋神父都剪髮了，趙雅博神父也讀神學了。

那時很苦，吃窩窩頭，吃粗糧，沒有油，跟喂豬似的，吃不下去，人很瘦。有天晚上我肚子餓到廚房想偷吃辣椒油，廚房黑乎乎的，摸來摸去，結果摸到德峰兄弟，嚇我一跳，原來德峰兄弟也上廚房偷吃辣椒油。以後去臺灣見德峰兄弟時，他說：“為什麼我有胃病，就是那時受的苦，營養不夠呀。”那時許多 修生因為家裡窮，父母把他們送到修會，至少有一口飯吃，不至於餓死。我小的時候家裡闊，營養好，身體底子好。

那時，我們晚上枕著磚頭睡覺，冬天開著窗戶睡覺，越冷尿水越多，要起夜好多次。我去了六個月，渾身長瘡，人家把我當作備修生，說修會沒有責任給我瞧病，叫我回家瞧病去，瞧好了再回來，瞧不好就別回來了，修會不要病人。後來我的病瞧好了，我又回來了。

剛剛做保守，還沒做初學，叫我掃廁所。農村廁所就是在菜園裡挖個坑，搭兩塊木板。我陶糞，結果有一天掉進糞坑，一身粑粑，渾身臭，又不敢回修會，我就在外面洗乾淨，正好天熱，曬乾衣服，再回修會。我是備修，修會叫我德華先生。又過了些日子，修會派我照顧孫德禎主教，快八十歲了。他是首批主教。我照顧了他十個月。主教住在很大的四合院裡，三面房子，中間六大間，兩旁也是六大 33 間，能住二十多人。我負責準備祭台，買菜、廚房幫手、倒馬桶等等。

我入初學院時，德峰兄弟來了。曹立珊神父不喜歡我，因為我愛說愛道，話多。可是，很多人喜歡我，馬保祿神父也喜歡我。馬保祿神父當時是曹立珊神父的幕僚，一看這孩子好，正，敢說，叫我上學。曹立珊神父喜歡德峰，叫德峰管聖堂，我心裡不高興，認為有偏見，其實這一切都是天主的安排。

當時的長上有家長，院長（公僕）、初學學長（公義）。我是初學長兄，就像是班長。初學學長（公義）上城裡看妹妹，把我不要的衣衫都給他的家人，我說這個人不夠資格，私心太大，我對他有意見。曹立珊神父問我：“是不是你對修會不滿意？”我說：“對於初學學長有意見，對於修會沒意見。”他說 :“我也知道，人本性都軟弱，都有缺點，你就擔待他一下，幫助他。”

初學一年後，可以念書了，我住在北京北堂辦事處。初學院修生有十幾人，只有我和德峰進城讀書，其他的修生當輔理修士，不讀書。德峰上初中，我上高中，高中我念輔仁輔中。放假時，我和德峰及兩位上大學的修生，我們一起去清河鎮勞動，割麥子，打麥子……清河鎮離北堂德勝門有十八哩地，騎自行車半個小時，走路四十分鐘，以前的路不好走。我們只有一部自行車，輪流騎。騎了一段路，撂下，另一修生接著騎，車也沒人偷。慶花園，十頃地，一頃是一百畝，葡萄園佔一頃，葡萄隨便吃。老兄弟告訴我們葡萄籽不要吐掉，嚼著吃。德峰很聰明，可是他身體不好，一讀書就腦子疼，腦力達不到，不願意念了，初中都沒畢業。在香港調景嶺（早先的地名）。德峰很能幹，如果他能繼續讀書，他就能聖神父了。他這人有德行，謙遜。初學二年後我發願了，發暫願。

我沒想到我入苦修會，外國修會人家不會要我，如果我入方濟各會，我還看不慣，這是天主揀選的，所以 34 天主叫我入兄弟會，雷鳴遠神父愛中國人。兄弟會只要能吃苦，不怕苦，聽命，有雷神父的精神，都要，能留下來的都不簡單。聖母是我的母親，是她給我安排的，趙雅博神父、宋稚青神父、德峰兄弟也是她安排的。

雖然我有缺點，可是入兄弟會，我遇見恩人了。領導有田耕莘主教、于斌主教，他們常去我們修會，照顧我們修會。于斌主教住在我們辦事處，他是我們的神師。有時我們跟他辦告解，還有二雷神父——雷振遠神父。趙雅博神父、宋稚青神父都跟我一起做初學，有好兄弟幫助我。我苦修、克苦、祈禱，學雷神父的精神。如果沒有小時打好基礎，我就完蛋了，我要是不聖神父比誰都壞，我是壞蛋變成有機雞蛋了，哈哈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