雷鳴遠神父書信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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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十四 致湯作霖神父

此信寫於一九一七年五月七日,寧波。

我內心最可愛的弟兄: 我知道我所依恃的。 已經很久我沒有給您寫信了。我在沿海各島嶼做了 為期三星期的旅行。多次我 想跟您談,在精神上我給您寫我的印象。但當我提起筆來的時候,那一切又清失了。

沿海的自然景色,在各島上及在海中,美麗壯觀。這裏的人,是我們的弟兄,比世上任何地方的人都可愛。的確,這是一個理想的外教民族,一些基督徒的民族跟他們比較起來,要落後很遠。希望上主快將中國變成天主教的國家,這些島嶼幾乎與世界邊沿隔離,風俗很純樸,物質文明(居住、服裝、道路、廟宇、耕種……)遠超過一些歐洲鄉間,前進二十年或三十年以上。還有他們那高貴和彬彬有禮的氣質……鄉村婦女彷彿像是貴族夫人,比在北方鄉村更端莊而少矯揉造作。從來沒有見過一個赤裸的小孩子,更何況一個男人,在公共場所見不到不穿衣服的,就連水手也不例外(比聖伯多祿有進步)。他們的整潔,雖未達到歐洲現有的精細,而遠超過法國南部,意大利及西班牙,就連現在也是如此。鄉村的男女及水手們都穿著潔白的內衣。他們帶著圍裙或男人穿一條寬大的布質套褂在他們的短衫上,去做工;連這做工用的圍裙和套褂也都是清潔的。如果有人到農家去做客,常受到一種高尚而簡樸的接待。主婦立刻烹茶,把茶倒在帶蓋的漂亮磁碗裏(不用茶壺),再托在漆盤上獻給客人,一切都是使人稱心如意的清潔。家庭中用的床,或是雕刻花紋,或鑲嵌骨頭或象牙,全是可愛的精制品。簡單地說,值得去看。在城市的街上的裝飾和店鋪的門面,大部份完全保留本國的風格,真是奇麗的藝術。每年把船上的彩色重漆一次,五色繽紛,美麗至極。連工人和水手的住家也溫雅而安祥。聽不到大聲叫喊,也更少有罵人的話。這給人一種安定力量和清涼的印象及開朗自尊的勤勞標識。我非常想學會他們的語言。

這裏常有「大黑點」。我跟您提這事覺得很慚愧,在這麼多美好的事物中,另外是陪伴著李神父。他很好!除去唯一重要的!他在我們這裏我所遇到的人物中,他最誠懇、慷慨、受人敬重。我不能忘記,當我從何家莊到嘉興時,一路上,因語言不通,受了跟多苦,而現在恐怕比那痛苦更大,您會相信嗎?我感到我的驕傲!我不能掩飾它是多方面的!時刻被埋在謙卑之下,因為我成了又愚鈍,又聾啞的小孩子!必須在快樂的住民前,用法語問說,這公鴨或這母雞怎麼講,這竹子或這茶樹如何說.

image 還有由於我的服裝和我的面容!是的,先生!首先教友們常把我當做一位本地司鐸,外教人把我當做一個僕從。但五分鐘以後,卻慘遭失敗,真形畢露……不,這正是個歐洲人,你看,他講話的很少,又講的很壞,而且什麼都不懂。有千百個說話的機會,那時本來該說話,就算是十句話!我愚笨地說!就做件大好事。然而那時該在微溫的驟雨下,一動不動。隨著滴滴雨點,一句一句地聽著一長篇,談吐不流利,內容無條理,沒有人滿意的演講(傳教士的演講)。於是我像雨中拴在樹上的驢:「我已相似一個犬獸。」

您恐怕要發笑,您是堅強的人!您是出奇堅強的人,只有您那些信鼓勵我!如果我跟您說,我不僅一次哭泣,幾乎失掉勇氣,我雖不願做這種人,並覺著一種失望的氣氛緊圍著我,深入我內……因為我有一些艱苦的時刻,如同所有的人都能有的,有一些不重要的事,本來不值得陳述,但其中的一切在我心靈深處此受苦辱更打擊我。因上主的協助,我深信這個和這麼多的仇恨思想,以及不確定的失望思想,從來沒有超過我最初的第一衝動(注:自然衝動,發生於理智及自由意志的控制之前),但我仍然跟您說這些,我很慚愧並感到我不夠資格做您的弟兄。 找不到「外方傳教通史」。……我當時認為我有六十塊錢,於是我先將四十元的一張支票給了李神父,要把他從一個小水池撈起,因為滑到那裏面去了。所以我沒有一塊錢,實在真的窮,真的愉快!沒辦法再遺失什麼了!多次的困難,但是個充滿了喜樂的困難,雖然缺乏的分量很有限。

此外,這裏「所有的人」對我很好,反而使我連我的一個願望也不敢表示出來,怕看他們竭盡全力地來實現我這個願望。您知道「不要看我的皮膚,我是不折不扣的中國人」。自從同李神父交談之後,人們不再跟我說什麼,而且……我等待。如果主教或別的人跟我再談到這事,我將向主教大人陳述您跟我所說的。並且如同我看到的,我想他不會固執。關於劉神父的視察,還要等一年……從現在算起。

了一天。又一次,這裏只缺少一件重要的事,其它的這裏都有。一個疲倦的大修生,毫無拘束地,給一個小班上課。他坐在本會弟兄們的桌上,非常自然。在本國人與外國人之間的待遇上「沒有區別」。並且充分地了解弟兄們間的誠懇。其它地區,在這一點上,遠遠不如這裏好,這是我所認識的第一個代牧區。常常有這些(法)國旗「永久地」懸掛在主教座堂及城中的教堂裏。或許我將來慢慢地討論這問題。

李神父跟我說,直到現在他常有一位中國神父做顧問。最後一位(出名的)孫神父已去世,我想是在兩年以前吧.後由一位歐洲神父代替。他還跟我說,這裏曾有人把一些歐洲神父放在一些 中 國 神 父 們 手 下 工作。……會院的活動不論在昨天,我在小修道院過這裏或在兩個修道院真都平安無事!很好!。

在吃飯時,每人可以選用酒和中餐或西餐。您猜您的老弟弟從那裏下筷子了…… 關於您使我記住的那主要目標,請您放心。

「假如我忘記了,我的舌頭要貼在我的上鄂上……」

談到我的每日工作,可以歸納為:寫一點回信,看一點報紙及恒心的學習語言。提起學習語言,對我的驕傲來說,真是枯燥、困難和艱苦。我的驕傲使我不停地想起我的卑劣,能力不足和我將來必須花費可觀的時間,因為講話的對象,不是跟「小黑人」講話,而是跟中國人講話。目的是能夠感動群衆,或在船上甚至接觸一個水手的心,在稻田邊影響一個農夫的情感。為此,想要在此成為中國弟兄們的一個,脫除歐洲人的外形。雖然我不願意做歐洲人,我卻已生成了歐洲人(簡單的說,實在這就是我內心這一切歎息的主要原因。這是真正的憂傷,無法醫治的痛苦),為了能不做外國人,免去使人感到好奇,甚至引起厭煩,這還需要一些歲月。

故此,我心靈的弟兄,請您為我代禱,有時間請給我寫信。請給瓦內維教長寫信「……」。如果您不這樣做,等於忽視了一件銳利的武器,恐怕還阻礙了天主為協助我們而安置在羅馬的一位友人了……。

請代問候各位弟兄們。

您的弟弟,在您考驗中同您一起的。

雷鳴遠